天使之城

【姊妹爭執後的對話】

許多人問及，家中有兩個孩子，經常吵架，吵完後兩個孩子紛紛來告狀，各有各的委屈，該怎麼辦？

而我又是如何與爭執後的兩個孩子對話？如何同時讓兩個孩子的委屈都各自找到出口，平復情緒？

通常，我的回答的關鍵只有一個：「傾聽」

因為昨日，家裡的兩姊妹（三三川川）又發生爭執了（而且一個晚上不止一次）

剛好利用記憶還深刻的時候，記錄下來，與大家分享

昨日晚上兩姊妹上完才藝課，一如往常的到同學家吃晚餐，順便去玩

川川和其中一個姊姊（三三的好朋友）玩背小熊的遊戲，玩得很開心

一旁三三看了覺得不是滋味，於是要妹妹過來跟她玩，但妹妹傻大姊個性，執意要繼續和姊姊的好朋友玩小熊

於是三三轉而慫恿好朋友跟自己玩，不要跟川川玩，好朋友當然答應了，於是不再跟川川玩了，川川心裡不是滋味，去拉扯小熊，因此被姊姊捏了手，川川因而生氣大哭。

全場的媽媽朋友們都見識到川川哭泣的功力，很想上前關心，不過因為之前有幾次關心的經驗，造成三三心裡有憤怒的情緒（那次是三三當場搶走川川玩具，兩個媽媽同時出聲喝止三三不應該用搶的，造成好面子的三三當場崩潰大哭，要求我要立刻帶他離開），媽媽朋友們於是紛紛轉頭看我，用眼神詢問我要怎麼處理。

我揮揮手，要她們耐心的等等，因為我聽見三三正在努力解決妹妹的哭聲，雖然我不知道她跟川川說了什麼，但我聽見川川哭聲變小了，於是要媽媽們先別理會，因為川川如果有需要，自會自己來找我。

果然，等了兩分鐘，川川帶著淚來找我了，我問她：「川川怎麼了？妳怎麼哭了？」

川川跟我訴說：「姊姊抓我！」

我：「在哪裡？我看看！」

川川拉開袖子，露出手背被抓的痕跡。痕跡清楚可見，想必是很痛。

我：「手很紅，姊姊這樣抓妳，妳很痛吧？」

川川含著淚，點頭：「很痛！」

我：「媽媽心疼，姊姊不應該抓人的。」

川川還沒對我的話做回應，一旁的媽媽看了抓痕，也表達心疼之意。不過川川倔強的性格在這個關卡出現，導致她不太想在這個時候被別的媽媽關注，因此她丟下一句「唉唷，別管我啦」，從我的身邊溜走了，我在那個當下沒把她抓回來，因為我直覺她現在不想被關注，所以此時此刻，這不個好的對話的時機，所以放手讓她自由去玩了。

離開同學家，回到家之後，我請兩姊妹去刷牙，我先行去做點其他的家事，一邊看顧一歲三個月的，到處亂爬高亂摸的危險份子一一。結果才剛開始刷牙，三三一直跑來告訴我：「川川把水倒進我的杯子」、「川川不讓我用水」、「川川想吐口水在我的杯子，我不給她吐，她就吐在我杯子旁邊，我叫她擦，她都不肯擦～～」

這之間，我不停的去詢問川川怎麼了？是姊姊說的那樣嗎？為什麼要這樣做呢？請不要再這樣做了，請乖乖刷牙。

但是，川川還是不停的捉弄她姊姊，直到最後，三三奔來對我說：「媽，川川自己刷完了，她就想把廁所門關起來，媽，她想把我關在廁所裡面，我好怕！」三三說完，情緒來到一個頂點，講完後她就崩潰哭了，手上還拿著牙刷，一邊說，嘴裡的泡泡水還不斷的流下來。

我請她先去把嘴巴裡的泡泡水吐掉，然後找了兩張小椅子，自己坐了一張，邀請她坐一張。

我：「媽媽剛剛沒聽清楚發生什麼事，妳再跟我說一次，妹妹怎麼會把門關起來呢？」

三三：「我不知道，妹妹就走出去，又回來想把門關起來，我叫她不要關，但是她還是關起來，我好怕。」

這時，川川也在客廳，我轉頭問川川：「是嗎？妳想把門關起來嗎？」

川川：「對阿，可是我只關一點點，我沒有全部關起來，姊姊一叫我就沒關了阿。」

我回頭看三三：「是嗎？川川只關了一點點？」

三三：「對，我要是沒有叫，她一定就會全部關起來。」

我看著三三崩潰的心情，用手摸摸三三的頭，撥了撥他前額的瀏海，我說：「被關起來，一定很可怕吧？媽媽懂那個感覺。」

三三聽了，覺得自己被理解了，立刻放聲大哭。

我：「害怕的心情媽媽知道，妳好好的哭一下。」

我坐在那裡陪三三哭了一分鐘。看到哭聲漸小，我問：「妳一定很傷腦筋吧，妹妹一直調皮搗蛋，一直弄妳，一直欺負妳。」

三三猛點頭：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我叫她不要這樣做，可是她就是不聽。」

我輕輕嘆息了，「被欺負的感覺不好受，那妳一定也懂妹妹今天在同學家裡被妳欺負時候的心情吧。」

三三愣了一下，慢慢的眼淚又回來了：「她那時候一定也很難過。」

我說：「妹妹當時很難過，但是她沒有發洩出來，所以回家以後，她就會這裡弄妳一下，那裡弄妳一下，妳欺負她的時候，是妳贏了，但是這世界沒有永遠的贏家，妳那時候贏了，就會在某個地方輸回去，因為妳的行為，她會學，所以她欺負你，妳覺得現在該怎麼辦？」

三三陷入沉思。

我問：「妳希望妹妹對妳好，還是對妳不好？」

三三：「我希望她對我好。」

我問：「那妳一直對她不好，她會對妳好嗎？」

三三：「不會。」

我問：「那該怎麼辦？」

三三：「我要先對她好，讓她學。」

我點頭：「妳很棒阿，妳想出方法來了。之前川川做錯事，跟你道歉時，妳總是回她：我不要原諒你。這句話媽媽很頭痛，因為川川學會了，有時候媽媽跟她道歉，她就一直跟我說：我不要原諒你。如果有機會，媽媽希望妳能讓川川學其他很棒的事情。」

三三：「我知道了。」

之後，我請川川一起坐在小椅子上，一起加入對話，。

我問川川：「姊姊剛剛被妳關在廁所，她很害怕，妳聽到姊姊突然大哭，有沒有嚇一跳？」

川川點頭：「有～所以我只關了一點點就沒有關了。」

我：「哦！所以妳也不想讓姊姊哭，對嗎？」

川川點頭。

我：「妳愛姊姊嗎？」

川川猶豫的看著姊姊：「有時候愛，有時候不愛。」

我：「什麼時候愛，什麼時候不愛？」

川川：「……不知道。」

我：「姊姊對妳很好的時候，妳愛他嗎？」

川川：「愛。」

我：「姊姊欺負你的時候，妳愛她嗎？」

川川：「不愛。」

我回頭觀察三三的反應，她的臉部有小小的起伏，一會兒，三三說：「媽媽，我也想對川川好，我有想的時候，我就可以做到對川川好，但是有時候我會忘記想，沒有想的時候，我就會欺負她。」

我：「真的呀，但至少妳有想的時候，是可以做到對川川好，媽媽聽了很高興，媽媽希望妳以後能多想一點，你的記性這麼好，我相信你一定會越做越好的。」

三三肯定的點頭。

我：「那川川，妳關廁所的門，雖然不是故意要欺負姊姊的，但是姊姊因為妳，害怕的哭了，我們應該怎麼辦？」

川川：「我不要再道歉了啦，剛剛我已經道歉很多次了。而且姊姊又會說她不要原諒我。」

我：「那妳再說一次試試看。」

川川：「姊姊對不起～」

我看著三三，三三停頓在那一刻許久。

三三：「媽媽，我不想說我不要原諒你，但是我現在一開口，我只想說我不要原諒你，所以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回答川川。」

我點頭同意三三：「妳很棒，因為那句傷害的話妳可以控制不說了。這個回答妳可以再想想，妳不一定現在要回答，妳也可以等妳氣消了，也許就可以回答了。」

與兩姊妹對話結束後，兩姊妹感情要好的陪弟弟回房間玩耍去了。

三三在房間裡，還不停的念故事書給川川聽，彷彿要補償妹妹似的。

但，如兩姊妹的感情從此要好到永遠？

我只能說，這不是童話故事，而現實是殘酷的

十分鐘之後，房間裡傳來川川崩潰的哭聲。

我走近關心，人還沒到房門口，三三立刻對我自首：「媽媽，是我，我捏妹妹。」

我瞪大眼睛看著三三：「怎麼會？」

三三：「因為我要念故事給妹妹聽，妹妹都不乖乖坐好聽，然後一直要搶我的故事書，還說要跟我比力氣，我就捏了她，反正是她說要跟我比力氣的，所以我用捏的。」

我：「有人這樣比力氣的嗎？川川，你的手還好嗎？」

川川露出被姊姊掐紅的手臂。

我請三三自己看她捏人的成果。

我：「妳覺得捏成這樣，會痛還是不會痛？」

三三：「很痛吧，因為很紅。」

我：「那現在該怎麼辦？」

三三：「我不知道，我跟她說對不起？」

我：「除了對不起，妳還得做點什麼，因為我們家是不能動手打人的。」

三三思考了一陣子之後，說：「那我讓妹妹捏三次回來好了。」

川川突然插話：「捏兩次就好了啦。」

三三：「三次啦。」

川川：「兩次啦。」

三三：「我說三次就三次。」

川川：「好啦，都可以啦。」

我問川川：「妳真的想捏姊姊嗎？」

川川：「不想ㄟ，算了啦。」

我跟三三說：「妹妹說她不捏回去了。」

三三：「好啦，川川對不起。」

川川：「沒關係。」

我說：「除了對不起，妳還要多說點什麼，不然對不起太輕易了。以後大家做錯事都只說一句對不起就好了。」

三三說：「好，川川，對不起，但是我捏妳，是因為妳不乖要搶書，而且是你自己說要比力氣的，所以我才捏你的。」

聽到這句話，我真的很想大笑，孩子到底是從哪裡學來道歉之餘，還不忘指責對方的過錯。

我認真問三三：「三三，你的道歉不太像道歉耶，比較像在罵川川。如果媽媽的包包不小心打到你的頭，在跟你道歉的時候，媽媽一邊說對不起，一邊說：三三都是你的錯，誰叫妳站的太靠近我了，媽媽的包包才會撞到妳。妳喜歡媽媽這樣道歉嗎？還是媽媽說：三三，對不起，很痛吧？媽媽下次走路會更小心，請妳原諒我。哪一個妳聽起來感覺比較好？」

三三用手比了第二個。

我點頭：「那妳也要用第二種好的方式對川川道歉。」

三三：「嗯，川川，對不起，我不應該捏你的。」

川川爽颯的回答：「沒關係啦！」

與兩孩子對話，我都是採同時進行的方式，因為我希望我在跟一個孩子對話時，另一個孩子也能在旁邊聆聽，並且從中聽見我的立場與感受與關心，在這個過程，我不做事件的裁決者，因為事件已經過了，指責事件的對錯已經沒有意義，我要解決的是事件底下所代表的感受和自我價值建立，這才是教養最重要的關鍵。